新朋/叹长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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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篇二凤戏份不多
003
栖花公主，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小女儿。但居深宫中，不知性格，只听闻人间惊鸿影的传说。
可能公主也只是想赏一下夜景吧，江都行宫五步一景，夜里更是一番风韵，虽说夜凉，在房里呆久了倒也是个解闷的好法子。我这样想着，转身回阁的片刻，余光看见公主也转身进了房，衣袂翩纤。
我方沐浴完，往书房去，挑了一本诗集，还没翻开一页，就听见月酉在书房门外轻声禀报：“姑娘，栖花公主来了。”
我叹了口气，还是起身前去前厅迎接。公主已经兀自坐在桌旁，与杪春不知聊着些什么，两个人都抿着嘴笑，看起来其乐融融。
就一眼，我便认定那些传闻不是假的。
栖花看着和我一般大，丹唇列素齿，翠彩发蛾眉，巧笑嫣然，不愧是千娇百媚的公主。
我微作揖：“厅凉，公主不妨移步书房，暖暖身子。”
栖花冲杪春眨了眨眼以示告别，欣然起身，与我于书房对坐。
“这些年听父皇念着长孙家无忧，耳朵都起茧子了，我这个公主都不及姑娘受父皇宠爱呢，现在一看，果真是倾国倾城的姿色，我都羡慕呢。”杨芸漪开口很温和。
这年头怎么都一个个说话什么都敢了，我虽有些惊，但忙开口：“公主谬赞了。圣上念着我许是因着家父，自然是万万不及公主。至于容貌，公主在宫外都很是出名，观音婢自诩是比不上的，公主不必妄自菲薄。”
“我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很好看。”杨芸漪娇嗔，“观音婢，这种话我都已经听腻了，也知道其中虚实。你别看公主好像千娇百宠锦衣玉食，其实都没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，孤独得很。”
我没料到栖花竟是这样人，也不知该如何接，只得学着她的样子坦诚一些：“可我也是真的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啊。”我毫不畏惧地看着她，却发现她的眼睛亮闪闪地盯着我，可能也没想到我回这样回答，愣了两秒后，我和她不知为何都笑伏在了桌子上，冷清的夜也被带得欢脱起来。我还要点脸，把原先放在桌上没看的书遮住头，紧接着被杨芸漪拉了起来，她戳了戳我的脸颊：“脸红了，看来没有说谎。观音婢，你一定不常照照镜子打扮自己。”
谁笑过之后脸不红啊，我羞得有些恼，埋着脸不说话。心里却因着这番打闹也与公主更亲近了几分。
我们又瞎聊了一阵，发现杨芸漪对我并没有很浓重的公主架子，就仿佛一个普通的富家女孩，活泼天真，还爱看话本，充满了对未知世界的探究，可惜被娇养在宫中，虽锦衣玉食，终是折了翅的鸟。
“刚刚我看见像是有一个少年送你回来的，是你哥哥吗，父皇也经常提起呢。”杨芸漪撑着脸，满眼盛着好奇。
我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虚，把目光转向了窗外的夜色：“不是哥哥，是我哥的发小，李家二郎李世民。”其实今晚的夜色挺美的。
杨芸漪灵灵的眼睛滴溜一转。“哦～～”声音拖得长了，像是在思考，又像是在打趣。“既然和长孙无忌很熟，那和阿音肯定也很熟吧。我在宫中也听闻长孙将军对女儿很是溺爱，根本不需要讲究男女之别。”
“郎骑竹马来，绕床弄青梅。”她末了又补上一句，尾音缱绻，看我的眼神带了几分调笑。
看她的样子，恐怕是联想到了什么话本小说。我羞恼得更厉害了，念在对方是公主，我不敢言行太过激，只得连声解除误解，尽管不知道在别人眼中有几分可信度。
我扳着手指头向栖花一一列举：我和哥哥已经被驱逐出长孙家，身世没落，门不当户不对。李世民这个人有多么多么多么的不好，这个性格不对我心，他对我又是多么多么多么的损，根本就不像喜欢我。总而言之言而总之，一顿口舌之辩，都是为了证明我和那个李家二郎相看两厌，可能性为零，话本子都没这种设定。
杨芸漪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，依然是撑着脸盯我，眼中笑意更甚：“可是宫里宫外都说李家二郎是全大隋最俊的郎君了，观音婢今日一见在我心里已是天仙的姿容，自然是配的。”
这个野榜都传到公主耳朵里了，着实可憎，我暗自里磨了磨后槽牙，满是怨念地思考着建议圣上严禁野榜传播，危害公主思想的可行性。
“好啦好啦，都听得出我是在开玩笑呢。”杨芸漪可能也觉得笑得如此毫无廉耻容易让我难堪，转了个话题。谈起了明日的伴驾巡游。在知道我也要去的时候，她兴奋得不得了，眼中仿佛闪着星星，又抱怨着寻常都没人陪着说话，尽是客套，无聊至极。
我想象了一下小时候没有四哥和李世民的样子，打了个颤，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。大小姐们一个个被教导得礼貌疏离，也不与你亲近，不知该说是早慧还是冷心，这么回想起来，除了我的几个丫头们，混的熟的不是亲人就是李家几个了。
打更人的声响远远传来，在万籁俱寂中显得十分突兀，小侍女站在书房门口，规规矩矩地催栖花回去，杨芸漪也意识到实在是不早了，起身和我告别，还冲我眨了眨眼。“公主还是早些睡罢，熬夜伤身体，还损伤容貌哦。”我送到凤仪阁门口，看着她的背影，不由得带着笑意提醒。她提着灯回头，步摇撞啊撞的：“你也是。”
当然，虽然我没有那么重视，但还是有些在乎自己的容貌的，原先打算看的书塞上签子又重新摆回桌上，没过多久，凤仪阁摇曳的灯火熄了，再归寂静。
故友重逢，结识新友，一切皆为上上签。
喜悦在一睁一闭之间荡然无存。
早春的夜很长，但对于少女来说，还是怎么也不够睡。月酉来叫时，我嫌扰人清梦的声音太烦，仍把头埋在被子里，迷迷糊糊地嘟囔着自己也不清楚的话，怎么也不肯动。月酉没有法子，只得轻轻扒拉我的手，好声规劝。“姑娘，今天可不同往日，要是陪驾来晚了是要被笑话的。”
“陪驾……不就是陪驾……来晚了就……”还没醒透的脑子只能重复着月酉的话，十几秒后，不算繁杂的信息量被吸收，我才猛然坐起，清醒了三个度。“对，今日，今日要陪驾。”
要是来迟，就不仅仅是被笑话那么简单了。
“公主已经在前厅等着，姑娘还是赶紧起来罢。”月酉提了一句。
我使劲晃了晃头，试图将自己甩清醒些，而后木讷地开始穿戴。不管在长孙家还是守孝三年，我都没有起过早床，前者是父母宠我，后者是没有必要。如今面临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起不来，等我步入正厅时，都不敢看杨芸漪的表情，心底里也有些不好意思。
好在杨芸漪也没注意这些无伤大雅的细节，见我出来，依然亲亲热热地挽着，乘着车轿前往江都郊外的皇家猎场。天色尚早，外面还冷得很，我们放下帘子，抵御住轿外春寒，两个人挤在一起，依旧谈论着昨日未聊完的话，她说些京中八卦，话本奇闻，我聊些街井趣事，也不觉得路程难熬，在放下轿子的那一刻，还留些意犹未尽之味。若是一个人坐轿子来，百无聊赖确实难抵半个时辰，有一个伴在果然欢乐不少。
猎场名为猎场，实际上是郊外离宫围绕着一片丘陵，望去青黛连绵如画，但除了打扫行宫的宫女外荒无人烟，想必自然风光，野味很足，是春日狩猎的好地方。远远望见圣上金黄的坐辇仪仗，杨芸漪神色一亮，拉着我奔过去，随后直扑入圣上怀里，埋着脸撒娇，圣上也被扑了个措手不及，抬手直揉女儿头发，低声嘱咐些什么，栖花被揉得咯咯之笑，宛如寻常慈爱的父亲与女儿。我规矩地行礼问安，满脑子却是父亲昔日的身影。
圣上挥了挥手，心情很是不错：“观音婢，朕都说了你不用那么规矩的，长孙晟与朕情同手足，你只管把朕当叔叔看。看起来栖花很喜欢你。”杨芸漪使劲点了点头，一边在圣上怀里窝着，一边含笑偷偷瞟我。
规矩点总是没有错的。我再次行完礼之后，轻轻退回王公贵族的人群中。不管从哪方面来说，我毕竟不似杨芸漪，面圣不得放松，不敢有半点疏忽，着实累人的紧，只想赶紧溜出来自在片刻。
“观音婢，你什么时候和栖花公主这么熟了。”是哥哥的声音。我转过头，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哥哥和他旁边的李世民——他们是发小，关系自然比其他公子哥近些，偏偏一张脸比一张脸好看，贵女们的视线从四面八方若隐若现地射来，好在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特殊的礼遇，甚至已经想象到了姑娘们半掩扇，半含娇的女儿姿态了。
三年前就这样了，能不习惯才怪。那个劳什子野榜的影响力多少有些。
可现在，我突然有种强烈的想法。少女们羞怯的眼神总比风流公子哥毫无顾忌的打量好上太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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